张伯臾从医60余年来,手不释卷,精研中医经典及各家著述,同时还勤习 西医及文史诸子,以求他山之助。其仁心慈厚,悬念病家疾苦,为探索疾病治疗规律,勤求不怠。虽年届耄耋,仍坚持门诊、会诊,指导并参与临床科研,并热心教学,为国内培养了大批中年中医骨干。
张伯臾著述有《张伯臾医案》、“张伯臾教授治疗急性心肌梗塞的经验”、“清胰汤治疗急性胰腺炎”等10余篇论文和医案医话。还主编了第五版全国中医药院校中医内科学教材。张伯臾治学,主张寻本溯源,以《内经》、《伤寒杂病论》为基础,但同时又必须结合临床广览医书,撷采众长,这样才能增进学识,提高医术 。他认为读历代医家之书,不能肓从,不能不假思索地兼收并蓄,重要的在于认真地进行临床验证,方能学到真谛。徐灵胎评注的《临证指南医案》是张一生爱看的书。叶、徐两家均是一代名医,但在学术见解上常有相左之处。对此,张氏不轻率随和一家之言,而总是潜心研讨,然后融为己见。如《临证指南医案》的吐血门中,叶天士常用麦冬、五味子、玉竹、沙参等品;徐灵胎持不同意见,认为“吐血咳嗽乃肺家痰火盘踞之病,岂宜峻补”,“今吐血之嗽,火邪入肺,痰凝血涌,唯恐其不散不降,乃反欲其痰火收住肺中,不放一毫出路,是何法也!” 对此两说,张氏在临床上留心十余年,悟有灼见,遂作批语如下:“徐叶两家之言,似乎背道,实乃相辅而不悖。吐血咳嗽而痰火恋肺者,麦冬、五味之属,当在禁用之列,以免资寇助纣,然临诊之中,所遇肺阴已伤,舌红绛,脉细数而咳吐血痰者不少,以阴虚为重,沙参、麦冬、玉竹等药,均属对症佳品,岂能废用,徒用清化痰热,以伤胃气,非其治也。故徐、叶之说,未可偏废,相机而用,取效临床。仲景有麦门冬汤,麦冬半夏同伍,补阴而不滋腻,配搭之妙,诚可取法。”
张伯臾擅长治疗内科急重病和杂病,他辨证细致,分析精当,其特点在于“平调阴阳,培补脾肾”,注重人体正气,立方用药。章法分明,贯彻“扶正祛邪,祛邪安正”、“扶正而不碍邪,祛邪而不伤正”的学术思想。
张伯臾在中医学术上的发展,开始于对温热病的治疗。1924年,张氏回乡悬壶行医。当时,乡间农民积劳成疾,故门诊或出诊,病多危重,尤多热病重症,如高热、霍乱、痉病、厥逆等等,病情复杂多变,非温病时方如桑菊、银翘等轻清之剂所能奏效。面对棘手之症,张氏在刻苦钻研叶天士《温热论》、吴鞠通《温病条辨》的基础上,又勤读吴又可《温疫论》、戴天章《广温疫论》、雷少逸《时病论》等医籍,掌握了一般温病与时行疫毒的治疗差异,投以治疗秽浊戾气的方药,使疗效有了提高。
然而,张伯臾并不以此满足,在临诊中,深感温病诸书,虽对保津开窍之法颇多发挥,但对厥逆之变的辨治,尚嫌有不足之处。如当时霍乱流行。病死者甚多,其证见卒然暴吐泻,手足厥冷,汗出,大渴引饮,得饮即吐。一般医家从温病之法,投甘寒(或苦寒)清热之剂,活人者鲜。而张氏据仲景所论,投白通加猪胆汁汤,获效者不少。从中得到启发,故他旋即进一步深研《伤寒论》,以补温病之不足,并借鉴《伤寒指掌》一书,探索融汇六经及卫气营血辨证以救治热病重证的方法,终于逐步形成了熔伤寒、温病于一炉的治疗热病的风格。这种风格在他的临床中犹在在可见。
张伯臾从农村到市区行医后,临诊中内、妇杂病增多。在诊病之余,深入研读东垣、丹溪、景岳等名家医论及《名医类案》、《柳选四家医案》、《临证指南医案》,并常置《类证治裁》于案头,随时翻阅。此外,到沪以后,也常有机会与老同学秦伯未、程门雪等互相切磋,如此历经20年,处理疾病日趋稳健。1956年到曙光医院工作,病种接触面更为广泛,并担任了上海中医学院的内科临床教学任务。从而他经常注意把掌握的中医理论系统化,并总结自己的经验,使之条理化。然而从中张氏又深悟自己的学术经验还较局限,“时方”轻灵之剂用于有些疑难杂症,常有杯水车薪之憾。因此,他用“学无止境、以勤补拙”激励自己,花甲古稀之年犹攻读不止,结合临床潜心研究各家学说,这是他虽年迈而学术仍不断长进的原因所在。
张伯臾常说:“习医之道在于熟读医理,又善触类旁通,达常知变。”这正是他的学术特点。此外,又如他在精通《伤寒论》桂枝汤方加减应用的基础上,根据桂枝汤的药物配伍,具有和营、温通、止痛、振奋脾胃功能的作用,而又广泛运用于辨证虚寒的慢性泄泻、慢性胰腺炎、胃脘疼痛、神衰、虚劳等内科病证的治疗中,疗效卓著。
张伯臾十分注意总结,精于思考,大胆谨慎地提出自己的创见,张氏常说:“精通医学,以熟谙医理为首务。但是,欲求发展,又不可为成说所囿,不敢越雷池一步。须结合临床深入体察,反复思考。以得真知,抒发己见。
张伯臾据《金匮》及有关医著记载和切身体验,认为心肌梗塞不仅属于“真心痛”的范畴,也应属“胸痹”的范畴。大致可作如下划分,左胸疼痛剧烈。或者手足青至节,并在24小时之内死亡的,为“真心痛”,痛虽剧烈,但不迅速死亡的,为“胸痹”。《金匮》曰“阳微阴弦”,为指阳虚,阴寒痰饮之邪乘于阳位,发为胸痹。张氏指出,就本虚标实而言,确为心肌梗塞的特点所在。然就病机而言,本虚者非徒阳虚,尚可见气虚、阴虚、阴阳两虚,甚或阳微阴竭,心阳外越者;标实者。不仅痰饮为患,尚有气滞、血瘀致害,又有兼寒兼热不同,同时标本之间恒多相互影响。未可执一而言。尽管心肌梗塞的病机复杂多变,但在辨证上。张氏认为只要抓住“阴”(阴虚)、“阳”(阳虚)、“痰”(分寒热)、“瘀”(因气或因邪)四字及“心脏虚弱”“胸阳失展”“心瘀痹阻”等基本病机,结合病情进行分析。至于心肌梗塞的治疗。张氏根据本病发生发展的规律,又提出三大原则:一是因本病特点为本虚标实,治疗必须处理好“补”和“通”的关系。掌握好“祛实通脉不伤正,扶正补虚不碍邪”的原则:二是防脱防厥,经细致地观察患者在神、气息、汗、疼痛、四末及温度、舌苔、脉象等方面的细微变化,随时警惕厥脱的发生。同时,既要防脱防厥,用药宜于厥脱之先;三是关于通便问题,心肌塞患者常见便秘一症。因大便不畅而引起心跳突然停止致死亡者并不少见。故及时而正确的通便,为治疗心肌梗塞的重要方法。立法用药时,应分清阳结、阴结,采取“先通便去实,然后扶正补虚”、或“补虚为主,辅以通便”等法,以助正气的恢复。
张伯臾于青年时期,曾读《千金要方》。不解其意,视为“偏书”:曾见方行维先生用夹杂之方,斥为“无师传授”。近20余年来,他所遇疑难杂症,与日俱增,投以平时熟用之法。取效者不多,百思不解其结。于求法不得情况下。遂再次攻读《千金要方》。随着阅历的丰富,读起来就别有一番感受,爱不释手。张伯臾认为,斯书医学理论纵然不多,而方证记录朴实可信,其上下、表里、寒热、补泻、通涩等药并用之方颇多。用心良苦,奥蕴在其中,所谓疑难杂症者,大多症情错杂。非一法一方所能应对,当须详细辨证,合法合方,方能奏效。故张氏常说:“杂症施治,效法《千金》。”这是他10余年来,治疗疑难杂症的效果得以提高的心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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